第8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班主任已经登记到他们这一桌，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不用给了。”
挨近放学的时候，他去班主任那，先是说了下学习情况，然后直接道，“我想先回家复习，到考试那天来学校跟着车子去考场。”
他实在不明白凌二的想法。
上辈子，杨浩上的就是中专，开始在分配到市里做银行柜员，从一个青葱小伙做到四十来岁，安稳倒是安稳。
“慌了吧！”凌二看着刘高床铺上厚厚一摞油印卷子打趣道，“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刘高道，“江贤磊，你猪啊，还睡。”
杨浩点点头，“是啊，你成绩这么好，上高中有点可惜了。我爸让我报考省银行学校，今年农行财会班招80人，读两年后就能包分配。”
稳当啊！
“喂，凌老二，你回来了？”上面的床铺露出一个脑袋。
他父亲是县里干部，母亲是镇医院的，相对来说，条件比大多数同学都要强，口袋经常性的装有许多人不敢想象的百元巨款。
报考中专，不但免住宿费，而且对国家任务招收的学生，大部分中专学校免学杂费，毕业还包分配。
应届初中毕业生大都不再愿意沿着由初中而高中而大学的路按部就班地走到底，大多报考的是中专，中专分数线一度甚至比重点高中还高，许多重点高中偶尔生源不足还需要补录。
“那就好。”杨浩没再追问。
“挺好，梦想要有的，万一翻身了呢。”凌二没有否定他，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底层逆袭的例子很多，逮着机会了，说不准就翻身了。
他也不明白凌二从哪里来的自信。
凌二道，“回家和你爸好好商量吧，你们家条件好，又不是供不起高中。”
临近中考，已经停课，全是课堂自习，他把初一到初三的课本全部找出来，从数学开始，然后是物理、化学、英语，挨个翻了一遍，没到一个小时，便把大致内容给摸透了。
江贤磊？
江贤磊笑着道，“等哥翻身了，到时候带你们混。”
剩下的是政治、语文、生物、历史、地理，他也不犯愁，内容实际上没多少，在食堂吃饱中午饭后，他便开始看书，除了中途上了两趟厕所，不曾挪过窝。
“想法是好的。”姜卫华挠挠头，对于落下的头皮屑并不在意，接着道，“但是咱们也要考虑下现实。”
凌二道，“卷子扔了吧，看课本，基础打牢固了，现在再研究卷子已经迟了。期望在放假几天临时抱佛脚，然后出现奇迹的可能性太小了。”
凌二恍惚了一下，昏暗的屋子里，他别说认不出，就是能认出来，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有一些学生每天总感觉还有书没看完，但是总是不看。
班主任是姜卫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圆脑袋，戴着厚厚的镜片，他皱着眉头道，“你要考高中啊？”
把席子卷起来准备带回家，可是仔细一瞅，不是窟窿便是霉斑，干脆扔了，床底下是是自己的一双绿色解放鞋，还没坏，干脆装到编织袋里和书、试卷放到一起。
刘高道，“要你管，我就是爱学习，舍不得扔，你不服啊。”
“没钱。”凌二的口袋里只有两块钱。
凌二只是替他可惜罢了，不过他只能言尽于此，随便杨浩自己做决定了。
给钱的是他亲姥爷，也是学校的老师，只是这些事情，他不想和外人说。
找了以前的卷子，又从头至尾做了一遍，除了一道元素化合价上丢了两分，剩下全对，信心膨胀的厉害。
读高中的劣势很明显，学制三年，吃喝拉撒，全自己出，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未知。
杨浩道，“我口袋有。”
“你有钱？”杨浩不明白凌二为什么这么淡定。
杨淮道，“你糊涂了吧，脑子想什么呢？”
凌二道，“有好心人替我给了呗。”
“谢你了，不用。”凌二胸有成竹。
中国要与世界接轨，就要与发达国家的教育先接轨，如果人才的层次结构只有中专、职高，怎么能发展！
“我要读大学，”凌二坚定地道，“我希望你同样能读大学，我们要朝前看，你看看现在最吃香的还是大学生，哪怕考上师专、银行中专、职高又能怎么样？说句难听话，将来就是个螺丝钉，就钉在那位置上了。你愿意一辈子就那样了？”
农村孩子考上了中专，意味着鲤鱼跳龙门，对凌二来说，意味着命运的转变。
他人生有一半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太了解学生的心态了。
凌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你是不是要考中专？”
杨浩把钱递给了班主任，等班主任走远了才低声问，“什么情况？”
江贤磊弓着身子从上铺爬下来，背后的肋骨，根根可见，他从桌肚子里翻出来一包劣质烟，让了一圈，没人抽，自己点上了，故作老成地道，“我下午收拾收拾就走了，哥要去闯荡上海滩了。”
他是羡慕，他想成为那样的人。
算计一下投入、产出、风险，会自然而然的做出选择。
他现在回想上辈子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要读大学，好像只是因为看过的一部露天电影，男主角是一名大学生，温文尔雅，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大家瞩目，特别是女孩子。
提着编织袋到教室，班主任正在收中考的费用，大家纷纷掏钱。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上辈子就差点信了你的鬼！”凌二心里默默吐槽，然后笑着道，“姜老师，我想的很清楚，我就是要读大学。”
凌家的情况他当然是清楚的，在他看来，凌二最好的选择就是读师专！
“嗯，我还要读大学。”凌二道。
凌二摇摇头，认真地道，“听我的，我们一起读高中。”
凌二道，“你去打前站，等你摸清门路了，我就去找你。”
杨浩嘀咕道，“你野心真大。”
刘高便属于这类人，白天荒废，晚上愧疚，想好了千条路，第二天继续走原路。
凌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仔细回想一下，终于和记忆衔接上，笑着道，“起来了，看会书也好。”